遂昌金矿唐代金窟发现亲历

□罗兆荣

2005年4月，遂昌金矿申报国家级矿山公园。县政府相关部门组成工作班子，抽调人员准备申报材料，我有幸到金矿参加资料调查整理工作。

遂昌金矿位于县城东部的濂竹乡，地处牛头山麓，其中黄岩坑矿址开采历史悠久。解放后，开采黄铁矿，1976年成立遂昌金矿，其黄金品位高、蕴藏量丰富，曾被誉为“江南第一金矿”。几十年来，企业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较好，建成花园式的矿山企业。矿里对金矿的开采历史进行了长期的调查和资料征集，编成了《遂昌金矿志》。对于遂昌金矿最早的开采年代，当时金矿根据《宋史·地理志》中“遂昌有永丰银场”的记载，认为遂昌金矿在“在宋代发现开始进行开采”。

我们到金矿时，矿里的同志已整理好申报材料的初稿。对遂昌金矿在宋代发现开采的提法，引起我的思考。一天，在金矿的办公室，我和金矿资料编写组的老陈、矿办的刘书记讲述了我的看法：第一，《宋史》记载，“遂昌有永丰银场”，永丰银场具体在哪里，目前尚没有相关的明确证明材料，但根据《遂昌县志》《处州府志》《浙江通志》有关黄岩坑金银矿的记载，可以认为永丰银场在黄岩坑；第二，《宋史》记载“遂昌有永丰银场”，应该说已有相当规模，在全国有一定的影响，才能载入《宋史》。因此，可以认定，不是宋代发现开始进行开采，而是宋代已经规模化开采了。就是说宋代初期，或者唐代、五代时就发现并进行开采了。

我们三人对永丰银场就在黄岩坑的意见很统一。对发现开采的年代，因金矿工作人员几十年来都认为是宋代发现开始开采的，我提出新的看法，让他们感到突然。经过反复讨论，他们慢慢接受了我的观点。刘书记说：“我在金矿工作20多年，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，今天的讨论很有意义。遂昌金矿可以说在宋代以前发现并进行开采，宋代已有相当规模，才能载入《宋史》。”

为了进一步做好申报材料，在省国土资源厅的支持下，遂昌金矿请来省地质调查研究院的徐工等三位专家，来帮助做申报工作。根据工作需要，我们组织进行野外调查。一天，我们穿上工作服和雨靴，带上矿灯和食品到黄岩坑古矿洞调查，金矿宣传办的老吴等人陪同，为我们当向导。

黄岩坑是牛头山麓的一条山谷，两边峰峦重叠高耸，山腰有许多古矿洞，其中四号老洞是已发现的最大一个古矿洞。1965年，遂昌黄铁矿在新矿洞掘进时发现了这个古矿洞，洞内积水深不可测，当时用200/40往复式水泵连续抽水6个月，水位下降47米，底下还是汪汪积水。1978年，遂昌金矿一个新矿洞贯通了古矿洞的底部，洞内水柱喷涌而出，积水得以排干。后来，金矿地质调查队和县文管会、县防疫站等部门先后组成调查队对古矿洞进行调查，在洞内发现古代采矿用的龙骨水车、木桶、灶台、瓷片等，初步鉴定为明代遗物。经过调查测量，4号古矿洞垂直深148米，最大走向长度150米，水平投影长度165米，平均空间宽度4—5米，最大空间宽度8米，纵投影面积一万多平方米，采空区体积约十万立方米。

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老矿洞，洞口安装有铁栅门，进入洞口是四五十度的斜坡。金矿为进行旅游开发，在洞内新装了简易的木质扶梯和毛竹护栏，远处安装了照明灯光，之后还要深入开发。宣传办的老吴负责这项工作，已在此干了好长时间，他一路走一路介绍，还说要带我们去看一个灶台遗迹。

洞内高低不平，经常要弓着背或侧着身才能走过，有时里侧是斜壁，外侧是深渊，隐隐约约看到底部堆积的废石。行进了几十米，已设置的扶梯和护栏走到尽头，我们的调查还要深入。在老吴的带领下，我们沿着过去调查的路线，手足并用地往前走。来到所说的灶台附近，我们用两张竹梯，牵拉着爬上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小平台。

平台坑洼不平，旁边有好几段腐朽的古代矿木。平台外侧是深旷的采空区，里侧有一巷道，宽不足1米，高2—3米，纵深有10多米。巷道口往里1米左右，比小平台高起约0.8米。老吴说：“这就是灶台，表面一层黑色是烧爆法遗留下来的积炭。”据金矿的几位同志介绍，这个古矿洞水排干后，金矿工作人员进行过多次调查，还采过许多洞内遗留的矿石，拿去冶炼，含金量都很高。因此，在方便作业的区间，古矿洞的遗存物已被扰乱，现在看到的所谓的“灶台”是很珍贵的。

在徐工的指挥下，大家分头对这条巷道进行测量、绘图、拍照。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，捏了一点巷道底部的“积炭”，几个手指用力一搓，感觉很细，没有颗粒，于是又重复检验了几次。我把徐工叫到一边，说：“这不是灶台，上面黑的一层也不是积炭。”

徐工听了，一怔，“怎么说？”

“古代采矿用烧爆法，在灶台上堆木柴，把后面的岩石烧热后，泼上水冷却，使岩石产生裂缝，然后用工具撬开岩石采矿石。烧爆区是跟着矿脉往前推进，灶台里侧应该是岩壁。而这个巷道有10多米深，洞口高起的应是堆积物，不可能是灶台。洞底部一层黑的东西，没有颗粒，不是积炭，应该是洞中积水后，从洞壁漾下来的粉尘淤积。”

徐工也捏起一些黑色沉积物，仔细辨别了一会，赞同了我的说法，问：“你说怎么办？”

“切个断面看一看。”大家一起商议了一下，统一了意见，叫来几个工人，在巷道口挖了起来。前部表层堆积一挖开，出现了一个令人可喜的现象。表层是污黑的淤泥，往下是砂砾、块石，堆积层次分明。挖到底部，出现三个堆积层，同样是淤泥、砂砾、块石。这对地质考古调查来说，是很有价值的遗层材料。更令人惊喜的是，在中间和下部堆积层中，各发现一段直径六七厘米的木头，我们及时采集，用标本袋装好。

从挖掘断面的三个堆积层分析，可认定为古矿洞三个不同的开采时间。即最早开采形成一层堆积，中断了若干年，表面沉积了淤泥；第二次开采，附近的废石又堆到这里，形成第二层堆积，又中断了若干年，形成第二层淤泥；第三次开采，又形成堆积和淤泥。

一个月后，采集的木质标本，送到北京经过科学测定，结果为距今约一千三百多年，界定的年代为唐显庆年间（公元656—660年）。经过野外调查和科学测定证明，遂昌金矿的开采历史，比原先的说法提前了一个朝代，即唐朝初期已开始进行开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