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一座城

□ 李俏红

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，眼前豁然开朗，成片的竹林和层层叠叠的茶山展现在道路两旁，坐落在这片竹林和茶山中的山城就是遂昌。

遂昌，是浙江省西南部的一个小山城。小城虽小，但魅力独具，层峦叠嶂、河流纵横、草木丰饶，别有天地。

我出生在遂昌，在遂昌长大。如果说人生是一条川流不息的长河，那这座浙西南的小山城，就是我生命的源头。

儿时，很长一段时间，遂昌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。因为交通不便，城里的人出去不方便，城外的人进来也不方便。

十岁那年，家住兰溪的姑妈邀请我去她家过年。那时，遂昌到兰溪没有直达车，需要转几次车才能到。母亲打听到有一辆汽车要从遂昌到兰溪去，就让我一个人搭便车去。那个冬天很冷，山路上积着雪，从遂昌到兰溪要翻越好几座大山，走很多盘山公路。开到半路，汽车出现故障，好不容易修好了车，却耽搁了不少时间，原定傍晚到达的汽车，到兰溪时已是第二天凌晨，小小的我一路冻得够呛。

那之后，我很少出县城，从童年到少年，遂昌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。遂昌很小，车费两元钱的黄包车就能拉着你绕小城一圈；遂昌很静，静得夜晚能听到野果坠落的声音；遂昌很美，美到不需要出门，站在窗边就能看到满山遍野的杜鹃花。

后来，我到金华上大学，毕业后留在金华工作、安家。那时，遂昌的交通依旧不便利，每次从金华到遂昌都要大费周折。读大学时，我带同学到遂昌游玩。车子开在陡峭的山路上，一边是峭壁，一边是悬崖，两位同学吓得脸色铁青。玩了一趟，两人说下次再也不来了。

当年，交通不便是约束山区经济发展的最大瓶颈。如今，一座座崇山峻岭被一条条隧道打通，高速公路通到了家门口。原先半天的车程，现在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。近年，遂昌开通了动车，随着交通的发展，家门口的绿水青山真的成了金山银山。景点一个个开发出来，民宿一幢幢造起来，道路一条条打通了。每逢节假日，外地来的车子排成了长龙，好山好水好空气，吸引越来越多的游客蜂拥而至。

然而有一段时间，由于生态保护意识淡薄，遂昌“臭水湖”“牛奶河”随处可见。被污染的小河再也不是儿时的模样，别说鱼，连草都不长了。每次回老家，我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
痛定思痛，老家开始以“美丽河湖”建设为抓手，切实保护生态。再回老家，南溪水重新变得清澈，南溪绿道成了最美骑行线路，市民随时随地可以来一趟“有氧之旅”。走在河岸，远望白鹭翩飞，近看石斑鱼水底穿梭，连珍稀的娃娃鱼也回来了。夜晚，站在闹市区仰望天空，依然能看见满天繁星。“山也清，水也清，人在山阴道上行，春云处处生”，曾任遂昌知县的汤显祖的这句诗文，正可作今日遂昌生态的生动写照。

我小时候玩耍的山岗、游泳的水库、捉鱼的小溪，如今都成了旅游景点。朋友说：“你知道吗？飞石岭如今改名叫千佛山了，人称‘江南小九寨’。”我想，那不就是我小时候跟着表哥捉螃蟹的小溪涧吗？朋友又说：“南尖岩成了民俗摄影基地，每年春天油菜花盛开，吸引大批摄影师前来拍摄。”我想，南尖岩不就是舅舅教书的地方吗？我小时候经常去爬山。朋友还说：“高坪乡，你记得吗？大家去看万亩杜鹃，路上的车要排出去好几百米。”遂昌杜鹃花的壮观，确实是别处不能比的。有一回，我带同事到高坪乡游玩。正值杜鹃花开，整座山仿佛都被杜鹃花浓烈的色彩点亮了。那时，杜鹃花观赏还没有被开发成旅游项目。如今，杜鹃花开时节再去高坪，漫山遍野都是看花人，热闹非凡。

这几年，遂昌的发展令人赞叹：曾经拥挤不堪的小路变成车水马龙的大道，坑坑洼洼的荒地上立起整整齐齐的高楼，山野小村孕育出独特的人文景观……老家不仅环境越来越好，生态饭也越吃越香。良好的生态带动了旅游，旅游带动了经济和文化繁荣，山城焕发出蓬勃生机。梯田、云海、溪涧、丹霞，遂昌的风景频频刷爆朋友圈，遂昌成为远近闻名的避暑胜境。

儿时的玩伴在湖山乡开了一家民宿，邀请我去做客。她说，最好平时来玩，现在生意特别好，节假日的房间经常早早就预订出去了。那日，我坐在她家民宿的院子里，抬头眼前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湖水，身后是连绵起伏的茶山，水光潋滟、山色空蒙。民宿周边有环湖绿道，有人在骑行，有人在跑步。原本偏僻的小山村，如今成了城里人向往的“桃花源”。

青山依旧，城乡巨变。遂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，无论我在哪里，离它是近是远，我都深爱着它。